教書生涯雜記 : 千里眼、順風耳將軍神像之膚色探討

千里眼、順風耳將軍神像之膚色探討 (劉晉奇. 2013. 8.31.)

[千里眼、順風耳兩將軍站立於媽祖左右. 台南開基天后祖廟]

在媽祖廟裡，千里眼和順風耳兩將軍站立於媽祖兩側，為左右護法，千里眼之手置於額前且遙望遠方，順風耳之手指著耳朵且廣聽八方，兩神姿態威武且莊嚴。千里眼站於媽祖之左，順風耳站於媽祖之右，這是台灣媽祖廟裡的共有特徵。換句話說，當人們面對媽祖神像時，右邊看到的是千里眼，左邊則是順風耳。

這兩年來，拍攝不少寺廟與神像，最近整理媽祖廟相片時，發現各地千里眼和順風耳神像形態有著不少的差異，但有兩點基本上是一致的：
(1) 千里眼姿態為眼望遠方，順風耳姿態為耳聽八方。
(2) 人們面對媽祖神像時，右邊是千里眼，左邊是順風耳。

關於兩將軍神像的膚色，在台灣北部一般是：千里眼為綠色，順風耳為紅色。幾個月前我到北港媽祖廟拜拜，曾拍了一些相片，最近整理相片時才發現朝天宮的千里眼神將是紅色，順風耳神將是綠色。(本文的神將，是指人可操作行走的大型神將)

這樣的紅綠相反，到底是什麼原因？Google了一些網站，仍無法解惑。後來經由各類線索，我找到了《湄洲嶼志略》這本書，再比對我手邊收藏的《天妃顯聖錄》，茲理出以下兩點：
(1) 根據《天妃顯聖錄》，千里眼原為水精，順風耳原為金精。
(2) 根據《湄洲嶼志略》，千里眼原為金精，順風耳原為水精。千里眼亦稱金將軍，順風耳亦稱柳將軍。

據說五行中的「金」屬紅色，「水」屬綠色(或藍色、青色)，廟方與雕塑師傅為神明造像時，應是採用以上的根據。兩將軍神像膚色，會有這種紅綠相反的現象，我個人推測是由於參考文獻不同所致。依據《天妃顯聖錄》或《湄洲嶼志略》，造像會有不同，不過，並未詢問任何廟方人士，因此尚不敢斷言。

以下，來看一下《天妃顯聖錄》和《湄洲嶼志略》的原文。

[新莊慈祐宮神將. 左為千里眼將軍, 右為順風耳將軍, 頭戴官帽]

[新莊慈祐宮神將. 千里眼將軍]

[新莊慈祐宮神將. 順風耳將軍]

[北港朝天宮神將. 千里眼將軍]

[北港朝天宮神將. 順風耳將軍]

成書於明朝的《天妃顯聖錄》，其中〈降伏二神〉一文記載媽祖收服千里眼和順風耳的經過 (註1)：

先是西北方金水之精，一聰而善聽，號「順風耳」，一明而善視，號「千里眼」。二人以金水生天，出沒西北為祟，村民苦之，求治於妃。妃乃雜跡於女流採摘中，十餘日方與之遇。彼誤認為民間女子，將近前，妃叱之，遽騰躍而去，一道火光如車輪飛越，不可方物。妃手中絲帕一拂，霾障蔽空，飛揚卷地。彼仍持鐵斧疾視。妃曰：「敢擲若斧乎」？遂擲下，不可復起。因咋舌伏法。越兩載，復出為厲；幻生變態，乘濤騎沫，滾盪於浮沉蕩漾之中，巫覡莫能治。妃曰：「江河湖海，水德攸鍾，彼乘旺相之鄉，須木土方可克之」。至次年五、六月間，絡繹問治於妃。乃演起神咒，林木震號，沙石飛揚。二神躲閃無門，遂拜伏願皈正教。時妃年二十三。

由上文，依文字順序，「金」、「水」之精分別是「順風耳」和「千里眼」，也就是說：
千里眼 = 水精
順風耳 = 金精

根據《湄洲嶼志略》之清光緒14年刊本，以下列出該書與千里眼、順風耳有關的資訊 (註2)：

* 神年二十三，收千里眼、順風耳為將。先二神，一善視，一善聽，為祟西北，民苦之，求治於神。神曰，此金水之精，乘旺所鍾，當以火土剋之，乃演咒施法，二神遂懼而皈依焉。
* 同治八年，敕封金柳二神將為將軍。即千里眼、順風耳也。

由上文，可知：
千里眼 = 金精，或金將軍
順風耳 = 水精，或柳將軍

依《湄洲嶼志略》記載，大清同治八年四月，福州將軍文煜和船政大臣沈葆楨聯名上奏同治皇帝，其奏摺內容提到 (註2)：

「… 臣等考天后志，載金柳二將，本係水神，一曰千里眼，一曰順風耳，宋時皈依天后，庇護風帆，累著靈蹟，其曰千里眼者，俗稱金將軍，其曰順風耳者，俗稱柳將軍，… 金柳二神將，疊昭靈應，護運有功，合無仰懇天恩，寵錫封秩，以示褒榮，俾永享馨香，並宏利濟，可否之處，恭候聖裁，謹再合詞附片陳明，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鑑，訓示，謹奏。」

對於文煜和沈葆楨的奏摺，大清禮部也寫了一份奏摺給皇帝，內容提到 (註2)：

「… 惟所稱千里眼順風耳名號，俚鄙不經，語涉褻瀆，不足以光祀典，臣等公同商酌，金柳二神既據聲稱，迭昭靈異，護運有功，即如該將軍所請，敕封為金將軍、柳將軍，一體附入祀典 … 」

以上奏摺最後獲得皇帝的批准。禮部官員認為千里眼、順風耳名號不好聽，採用金將軍、柳將軍名號是比較正式的。反觀今日，幾乎人人都知道千里眼和順風耳兩位神將，想必聽過金柳將軍名號的人並不多。

以《天妃顯聖錄》和《湄洲嶼志略》的原文來看，兩者對於金精水精的說法剛好相反，或許，這就是造成今天千里眼、順風耳兩將軍神像膚色爭議之因。若排除《封神演義》之類的小說，也不採用五行相關顏色推論，似乎沒有文獻明確記載兩將軍之膚色，因此雕塑神像要如何呈現色彩，就由各廟方專家來決定，也不需要去爭論了。以台南大天后宮為例，目前看到的千里眼、順風耳將軍神像，顏色分別為綠面和紅面，然而據廟方的網頁資料，綠紅顏色為民初時蔡信、蔡心父子所修改，兩神在民國四年以前均為金面 (註3)。

金、水、紅、綠，看似令人困擾。拋開這些困擾，其實我們仍可以根據姿態、位置、廟方說法，去明確辨認千里眼、順風耳兩將軍。總之，敬拜神明，心善與心誠才是最重要的。

[註1] 僧昭乘等 (明清)，《天妃顯聖錄》。台灣省文獻委員會，南投，1996。
[註2] 楊浚 (清)，《湄洲嶼志略》。台灣文獻匯刊，第五輯第十六冊。九州出版社，北京，2004。
[註3] 全臺祀典大天后宮，神尊介紹，正殿，天上聖母殿。http://www.tainanmazu.org.tw/grand_matsu.html